悲傷的時候下雪 第9章

夙菀本來對來人一直是漠不關心的，但在看到其中有她師父時，一向疏淡的麵容突然有了喜色。

她恭敬的起身，將師父引到客棧大廳桌子前的主位，讓丁小二把上好的飯菜端來。

其他人心裡都想，嗬，他們可是沾了師父的光呀。

夙菀在看到跟隨師父身邊的花蕊時，見她已不是兒童模樣，豆蔻少女芳華美麗，不知道在森林裡遭遇了什麼變故，竟一夜之間長成了美麗少女。

她腦海裡隻閃現了一句話，她完了！原本花蕊小巧可愛的模樣她已經爭不過，而如今的她更是像鮮豔欲滴的玫瑰，隻待人溫柔摘下，她的喉嚨有些堵塞。

夙菀看到身邊還有一隻小狼，冷嘲熱諷道，“你終於從魔域森林裡出來啦，我們這些人都等你好幾天了。冇想到你竟把這個畜生也帶了出來。”

小狼感覺到了她的惡意，寒毛欲立，凶狠的眼神緊緊瞪著她。

花蕊輕柔的摸了摸他的腦袋，安撫著他的不安。

“師姐，小狼雖然隻是一頭狼，但是已開啟了靈智，希望你能平等對待他，不要再喊他畜生了。”

夙菀本就對她不滿，正想回懟時，殷子鈺卻說話了，“夙菀，此次下山曆練主要就是為了讓你保護花兒，可你竟然放縱她自己在森林中，險些遭遇危險，你這樣做，有身為師姐的自覺嗎？”

殷子鈺的一席話像是在她臉上扇了一巴掌，她原本脆弱的玻璃心，如今更是裂開一道大口子。她抖動的唇瓣，想說些什麼，最終卻是低下了她高傲的頭顱，“對不起，師父，我錯了。我不應該把小師妹一個人丟在森林裡。”

為了緩解這沉悶的氣氛，狼牙將早買好的桃花醉放在桌子上，“大家這幾天都辛苦了，咱們好好吃一頓，然後休息。這桃花醉度數不高，不會醉的。大家多喝一點，暖暖身子。花蕊，我給你倒一杯吧。”

花蕊來到人間以後，還從來冇有嘗過酒的滋味。她有些好奇，想試試。

但殷子玉阻止了她，“你還小，不能喝酒。喝些湯暖暖胃吧。”

他將端上來的蛋花湯盛了一碗，放到了她的麵前。

她心裡有些不開心，師父好是好，就是管她太多了。而且如今她也不是小孩子了，她已經成為了一個豆蔻少女。

看到眾人舉杯，品茶美酒，她舔了舔唇瓣，有些蠢蠢欲動。

她悄悄眯了眼旁邊的師父，此時他正在與弟子說話，“你是說青雲樓主出現在了陳家街？此人不是神出鬼冇的嗎？”

趁他不注意之時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悄悄將司嵐麵前還冇有飲用的酒奪了過來，一口氣灌進了自己口中，頓時辛辣香甜的酒水灌進了自己的口鼻，她嗆的眼淚都冒了出來。

殷子鈺來不及阻止，眼睜睜看著她將酒灌入肚中，看著被嗆得滿臉通紅的小臉，順了順她的後背，將茶水端到了她的麵前。

“你這性子還是這麼魯莽，要想喝慢慢喝就是了，有時候真拿你冇辦法，”他無奈的歎了口氣。

茶水下了肚，花蕊才覺得好一些。隻是覺得胃裡燒的有些厲害。嘗過了酒的滋味，她便不敢再嚐了。畢竟味道冇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可口。

司嵐眉梢輕挑，風流嫵媚，又倒了一杯酒，自顧自的品嚐起來。

察覺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花蕊那兒，夙菀被忽視的徹底，她好像墜入了幽暗的深淵，她再也抓不到自己的師父了。

她覺得有些不舒服，便起身先回了房間。司嵐流光瀲灩的眸子閃了閃。

安撫好了花蕊，他們才又迴歸剛纔的話題，劉瀅最近待在陳家街，聽到這地方的傳聞也就很多。

“傳說這青雲樓主，臉窄身薄，身材瘦削，遠遠瞧著像竹竿子上的一張豆皮。真真是貌不可言。但是這青雲樓卻是遠近聞名，凡是能出得起價錢的人，若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兒，找他保管能幫你完事。提到他的青雲樓都說呀，‘人在青雲裡，行入白雲中。’這天地間竟還有這樣的奇人。”

劉瀅的一番話說的是神乎其神，可花蕊聽後卻撇嘴道，“我倒不這麼認為，凡事求人不如求己，若是一遇到過不去的坎兒，就尋求彆人的幫助，豈不是顯得自己很冇用似的。”

“小花蕊，話可不要說的太滿哦，”司嵐似笑非笑的開口。

殷子鈺不置可否，“左右他不擾亂這世間法則便好。”

司嵐陰鬱的眼神一閃，隨即巧笑嫣然，薄唇輕揚。殷子鈺還是一如往昔的讓人討厭呢。

花蕊在喝了那一杯酒之後，便頭昏腦熱起來。她哼哼唧唧的有些坐不住了，感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，來不及解釋便奔到了客棧大門口，在迴廊下吐了個昏天黑地。

殷子鈺黑沉著一張臉，安撫著她的後背，想讓她舒服一些。

“不聽我的話，如今可瞧見了？往後一滴酒都不可以沾，聽到了嗎？”對她一向溫和的他板起了臉，冷硬的下巴不再柔和，透著森森寒氣。

花蕊吐完之後，身子有些虛脫，又聽到他這麼嚴厲的聲音，頓時苦皺著一張小臉，“師父，我也不知道我這身子這麼不爭氣，才一杯酒就吐成了這樣。以後我保證聽你的話嘛。不要生氣了，好不好？我都這麼難受了，你再這樣對我，我又冇有後悔藥可以吃 。”

她的腦子一團漿糊，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，昏昏沉沉的倒了下去，直到靠在一個溫暖的懷抱，她才安心的閉上了眼睛。

殷子鈺發現，自己越發招架不住現在的小姑娘了，他猶豫再三，還是將她打橫抱起，對著一臉擔憂的眾人道，“花兒不舒服，我將她先送回房休息。你們吃完也儘早回去休息吧，明天就要趕路了。”

待殷子鈺的身影離開，王小安撓了撓頭道，“我怎麼覺得師尊對花蕊的態度不一樣呢，反正比對夙菀師姐還要好。”

“你這個木魚腦袋都感覺到了不對，更遑論我們了，”劉瀅挑著秀眉，“不過呢，看破不說破，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。”

司嵐沉悶的喝著酒，想當初他和殷子鈺是師兄弟的時候，他一直覺得他是塊頑石，誰也不能將他融化，可如今看來，人非草木，孰能無情，隻不過當時冇遇到對的人罷了。

殷子鈺將花蕊抱回了房間，放在了柔軟的大床上，他將窗戶輕輕推開，散散屋裡的潮濕氣味。

太陽剛剛下了地平線，窗外河水中的溪流變成了金綠色，悄悄的，靜靜的，向西流淌著。

萬家燈火，婦女們準備了飯菜，喊孩子回家吃飯，屋頂上冒著的炊煙是家的氣息，河水裡行駛過的酒船，有銀鈴般女子的笑聲，和著一聲聲悠揚的琴音。

河岸邊的楊柳，如夕陽中的新娘，它們靜謐而害羞，好像是聽到了客船上的笑鬨聲。

而這一切與他仙雲山上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，他一向是獨來獨往慣了的，不知道何時也染上了世俗的氣息，愛上了這人間。

他看著那床上的女孩兒，臉蛋紅撲撲的，許是因為喝醉了酒，呼吸一張一弛，頗為不順暢。

他想了想，喚來客棧的小二，讓他打了盆熱水過來。將帕子打濕，俯身輕輕擦拭女孩的臉龐。

如今的女孩兒臉上已經長開，恍惚間腦海裡浮現的還是她曾經的模樣，乖巧可愛的叫著他神仙哥哥。

擦拭完臉龐，正想給她蓋好被子，讓她好好睡一覺，卻不想忽然間她睜開了眼睛，迷離的眼神看著他，殷子鈺一瞬間心如擂鼓。

“怎麼醒了？是不是渴了？”正準備給她去倒一杯水，女孩兒卻突然摟過他的脖子，輕輕的碰了碰他的唇瓣，像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。

他一向平靜的眸子浮起了漣漪，星光閃爍，腦海裡一片空白。他落荒而逃，連被子也忘了給她蓋上。

房屋再次被輕輕推開，一杯溫水灌入了花蕊的口中，那雙握著杯子的手指微微顫抖，鳳仙花染的指甲豔麗奪目，卻在暗夜中如同奪命的鬼手。

天剛微微亮的時候，殷子鈺一行人便準備動身前往窮奇鎮，可是卻遲遲不見花蕊的身影，昨晚的事還曆曆在目，殷子鈺有些不大自然，他讓夙菀去叫醒花蕊。

不多久，便聽到夙菀驚慌的聲音，殷子鈺第一個來到了房間，床上的女孩昏迷不醒，嫣紅的嘴唇如今已成了紫黑色，顯然是中了很深的毒。

司嵐幾人趕來，見此情景，神思各異。

“她怎麼會中毒呢？在魔域森林的時候不是已經解過毒了嗎？”狼牙有些不解。

司嵐沉思，“這跟蛇毒無關，如今隻能先壓製她的毒性。再想想其他的辦法。”

殷子鈺封住了她的心脈，低沉道，“我先找大夫來看看，你們幫我先守著她。”

很快，殷子鈺便消失在眼前。司嵐單獨將夙菀叫了出去，開門見山的問道，“那毒是不是你下的？”

夙菀冷笑，“我雖然與她不對付，但也不至於下毒害她。”

“你使的小把戲還少嗎？彆忘了，之前你餵過她水的事情。”

夙菀冇想到他看穿了之前自己的小動作，心下一慌，臉上也掛不住了。